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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的最終章】

武林高手,傳奇情報員或是頂尖殺手,任何在刀光劍影,槍林彈雨中舔血博命的人物,末了總會面臨轉身謝幕的的那一刻,金庸小說『笑傲江湖』或陳可辛的近作『武俠』,都奠基於這樣人物心境,開始一段血腥故事。生命中再多的氣魄論英雄,逞兇鬥狠的場面,熱血沸騰的瘋狂仇殺或名震江湖的傳奇事蹟,華麗過後都免不了有英雄垂老,只願金盆洗手的蒼涼時刻,而這時刻來臨時,卻往往有諸多的新仇舊恨找上門來,過往的業力劇烈反撲,彷彿逃不掉的宿命般,掐住殺手的脖子,將他們硬往殺戮的不歸路裡推,致死方休。『特種精英』裡,以繁雜的跨國戰爭,與特務殺手的攻防角力,鋪陳了兩個精英殺手搭檔,終結殺手生涯的最後一戰。而這最後一戰,驚心動魄,華麗非凡。杭特面臨不敵歲月損傷,身心老去的事實(勞勃狄尼洛Robert De Niro),丹尼則面臨精神疲憊倦怠(傑森史塔森Jason Statham),兩人的內在同時有著躁動不安與渴望平靜生活的深刻反撲。於是『特種精英』裡所描寫的殺手的最終章裡,除黑幫動作電影中固有的血腥殘酷爆破美學,與濃度極高的優雅拳腳打鬥,另外有一種悲涼的況味不時浮現。   

這樣難得的詩意,來自勞勃狄尼洛的世故語言,與傑森史塔森的壓抑,以及用報仇使正義獲得平反的無奈。歷經長年雙手沾滿血腥,背上無數人命的殺手旅程後,兄弟兩個人回頭望,一個想著不得相聚的家人,一個腦中時時浮現因目睹家人在身邊暴亡而眼神驚恐的無辜孩童,對倦怠而可望休憩的殺手而言,這些都是職業生涯告終的警訊。無血無淚本該是殺手的職業心理指標,一旦一丁點屬於常人微小的幸福溫暖感潛入內心,就會在關鍵時刻心軟,而賠上性命。走過腥風血雨的漫長歲月,亡命天涯後,才能明白什麼是『殺人容易活著難』的折磨與酸楚。而論道歷史事件邦國戰爭,耙梳兄弟情誼價值,翻攪生命無奈喂嘆,詠歎情愛的溫暖,更讓影片的調性多了許多豐富的層次,細微的嫣然情緻,與柔潤的內心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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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相相報的輪迴】

在中東的沙漠的喧騰戰火裡,隨著時移事往,英美軍隊的暴行從正義之師的論述,逐漸變成侵略者為取得石油資源的矯飾胡言。於是隱藏在捍衛國家利益背後各種罪行,在除去為國效忠的外衣後,變得荒謬而殘酷。英國航空特種軍團SAS,是背負光榮頭銜的特種戰爭精英,而他們在阿曼的戰場上的英勇,透過瀕死阿拉伯酋長的敘述,變得殘忍而不可原諒。酋長因為特種軍隊的肆虐,死去三個摯愛兒子,不惜一擲千金,在死亡之前雇用頂尖殺手以為平反,讓亡靈得以安歇。究竟殺人這件事,在不同的時空背景下,能有多少值得被探討解讀之處,在故事裡四條軸線的交錯下,引發錯綜的思辯深度與質疑。

第一條軸線,以國家機器為名,給付軍人薪餉,貼上保國衛民的標籤,組織軍隊進攻他國,於是槍砲彈藥下的殺戮破壞,就似乎變得就地合法。而如果一切暴行在為國為民的大旗下都可以被原諒,又何需戰後的戰犯審判? 第二條軸線,諸多像『我的名字是叫可汗』的電影,開始以另類角度做深度剖析,質疑將伊斯蘭價值污名化的西方觀點,企圖改變歷史論述權。阿拉伯世界傳統的價值與認同,配上石油資源提供的巨大財富,讓回教世界得以反撲,挑戰以西方論述為主流價值的世界暴力觀。試問這樣的反抗,真的算是恐怖主義嗎?第三條軸線,殺手以殺人為業,不隸屬於國家而有掮客牽線,一樣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處理掉也很難說沒罪的人,還能放過無辜婦孺,算是果結他人生命最糟的方式嗎?最後一條軸線,曾經為國家以正義之師服役,SAS的軍旅情誼,讓曾在此單位患難與共的弟兄互相支援,為保衛群體生存利益,也演變成地下暴力集團。曾經存在的光榮,在戰場外為兄弟殺人復仇,又與黑幫何異?在這樣的命運線路交織下而成的架構下,循環的仇殺與利益糾葛,變成一道冤冤相報無時了的難解生命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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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與我】

故事的結尾,特種精英(克里夫歐文Clive Owen)與頂尖殺手(傑森史塔森)在歷經無數對峙的爾虞我詐,以及為挽救組織利益及兄弟性命的械鬥槍戰後,逐漸理解雙方內心的掙扎以及無比肖似的心境,也發覺彼此歲歲年年同在死亡的陰影威逼下生存奮戰,敵與我一樣是命運的棋子,其實沒有多大分別。最後一景,雙方在一切的起點,中東的蒼莽沙漠裡,傑森史塔森有兄弟相伴再無憾恨,克里夫歐文則在面對著爭奪機關算盡而得來的600萬美金的鉅額賞金時,鬥爭之心卻突然消彌。黃沙漫天的景色裡,象徵財富與美好生活的美鈔如煙塵翻飛,鏡頭韻味綿長,無須多添筆墨,同是天涯淪落人的無奈與剛毅強韌,以及對生死的理解與悲憫,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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