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視你我的曾經,從『野球孩子』開始─紀錄真實電影!

『曾經』的那段童年記憶,從你、我身旁悄悄的溜走,我們都有過這一段日子。導演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紀錄真實電影的拍攝實況,讓觀眾體會到這段無可回返的珍貴時光,讓我們一起秉住呼吸,站在壘包上,等著向前衝刺的那一刻,是那麼的具有英雄使命感…

何謂紀錄片

影藝學苑:我們知道導演的《賽鴿風雲》與《野球孩子》有很大的不同,那是在怎樣的機緣下開始創作的呢?

沈可尚:其實我是一個對「紀錄片」很有興趣的人,在這幾年間我拍了許多片段,《賽鴿風雲》與《野球孩子》剛好就有很大的落差:《賽鴿風雲》是第一次國際品牌與台灣紀錄片工作者合作拍攝結合台灣文化,然後在台灣收視率方面又比其他國家還突出;然後這個經驗之後我選擇往另一個方向走,也才會看到現在的《野球孩子》。

我先解釋一下,就是關於「真實電影」、「直接電影」、「國際紀錄片頻道」,然而大家可以看到一些所謂非敘事的影像,而國際紀錄片頻道常常是大家所熟悉而認定的紀錄片,然後NGC這個國家地理頻道他在前年的時候第一次來台灣徵件,當初有許多家製作公司爭取拍攝,台灣的團隊來拍攝台灣文化,但在第一次合作過程中發現,在這所謂普世認定的一個紀錄片觀念下,全球有一百多個國家都在收視這樣的頻道,看到國家地理頻道就會覺得他是一個叫做紀錄片主流的東西。所謂大家認定的「紀錄片」,特性在於不停給觀眾很多訊息、知識及數字,因為數字是不管丟到任何國家都瞭解的一件事情,所以會變成刻意去強調「台灣」是什麼?所有的東西都必須用『數字』來告訴觀眾飛多長、多遠、多快…,用這種全世界共通的語言來做溝通,形式上又用一些特性必須要非常快且不斷告訴觀眾現在發生了什麼事,非常多節奏感再加上動畫或其他方法去明瞭一個地方文化到底是怎麼形成的,其實我們大概就可以從共同的操作模式裡面感受到大量的旁白、訪談…,然後誘導性的告訴觀眾這個故事,這就是典型的紀錄片。但紀錄片並不是只有這樣,紀錄片還有非常多驚人的東西──「真實電影」,它是一種60年代發展過來非常重要的典型,那剛好是跟國家地理頻道完全相反的形式,它希望作者就是影片創作者,它能夠親臨現場拍攝,並花非常大量的時間跟拍攝對象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參與他們的世界;然而藉由這個方法拍攝到一些更真實的表現,少量的訪談甚至沒有訪談或沒有對白,就代表作者是躲在非常非常後面的地方去窺探著拍攝對象,因為拍攝者沒有辦法跳出來用訪談或旁白去引導觀眾該怎麼看這個故事,所以會被稱之為「真實電影」。在某個程度上它其實是把所有可能的空間都保留給觀眾,這部《野球孩子》從一開始就決定這樣拍,我們希望得到那樣的感受,但因為與之前的《賽鴿風雲》是不同方向的操作模式,也就面臨到拍攝上許多新的挑戰。

跟動物一樣的小孩子

影:人家常說小孩與動物是最難詮釋的角色,那沈可尚導演又是怎樣與你的拍攝對象做最近距離的接觸或有其他的拍攝內幕呢?

沈:大家應該可以感覺到他們是一個滿”兩光”的球隊,每個球員都有各自的個性,然後有各自一些奇奇怪怪的生活方式,其實這都跟我們小時候的模樣相當,很明顯的《野》片跟《賽》片是兩個不一樣的東西,所以會影響到整個製作層面的不同,也才會讓大家產生不同的感受。像剛才大家在看《野球孩子》的片段時,它大致上已經可以算是所謂的「真實電影」了!因為你們剛剛並沒有聽到任何一個人在攝影機後面問拍攝對象,你們也沒有聽到任何一句莫名奇妙的第三者在旁述這一個故事,它完完全全是希望把完整的空間保留給觀眾們,也希望這個真實事件發生的戲劇性質巧妙的組合成一個故事。

其實大家應該知道在拍攝紀錄片時,需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架構自己本身的邏輯觀念,大概從一開始接觸到這版本剪接完成我就花了兩年的時間,因為裡面有些東西是用時間所換來的,因為對我來講是一個滿寶貴的經驗,而從故事一開始我就想慢慢的塑造觀眾去一個一個認識每一個小朋友,再看他們打野球,看他們打球又會發現他們還有另外一個面貌,最後你也可以感受到原來我們也是這樣成長過來的。有一個家裡面的我或你們看不到的我,當然也有朋友間的我、同學間的我…;整部片是這樣子架構起來的,所以一開始剪的時候其實還滿擔心前面10分鐘會不會是觀眾想看的那種,節奏明快、熱血沸騰的棒球電影,看了10分鐘後才發現被騙了,但我真的不是這樣設想的,只要大家不覺得太過於悶就OK!提問同學:拍紀錄片時間花費很長,所以導演都怎樣與小朋友溝通,因為不單單只有小朋友,還有家人、朋友及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條件下,要怎麼做事前的功課呢?

沈:其實我覺得拍紀錄片有一個對我個人來講比較大的難處就是─溝通。
我不是一個非常會交朋友或溝通的人,所以有些東西其實對我來講都是花時間去達成信任感,因為不論是大人或小孩遇到攝影機的第一直覺就是武裝自己,尤其原住民部落的小孩他們的反應更是清楚,因為他們受過太多媒體偏頗的報導或媒體刻意的渲染,所以他們對攝影機都會有所排斥;那小朋友不同,小朋友面對攝影機是很熱情的,他一直想跟你玩比yeah,一個禮拜yeah、兩個禮拜yeah、三個禮拜他們還是yeah,他們永遠不會停止那個熱度,所以剛開始跟他們接觸時,我們就在當地租了一個房子,然後我們就住在那邊每天就會去打招呼、喝點酒、吃飯……。日復一日,漸漸的他們就發現:第一個禮拜把你當媒體,第二個禮拜把你當媒體,可能過了一個月後他就覺得你好像變成了這裡的人,所以跟大人的距離開始有點拉近;跟小朋友就比較麻煩,因為要反過來操作,小朋友一開始會想你是想跟他熟,但熟到一個程度就會發現不對勁,因為攝影機裡拍到的永遠不會是真的他,都是他想要跟攝影機後面那個人玩所表現出來的他,所以我們就必須開始往後退,變成要讓他們習慣,當攝影機在的時候我們就不講話,我們是不能去干擾你們生活的,私底下我們是可以一起瞎鬼混、一起打棒球、一起洗澡,但當攝影機在的時候,我們就是很無聊的人;過了五、六個月之後,他們就已經有點放棄了,當他們發現攝影機跟攝影機後面的人有夠無聊之後,才慢慢有生活中最真實的東西出現,所以對我來講最大的困難就是必須要一直去感應跟被攝者之間的關係,有時候太親密是一種好處,但有時候也是一種你沒辦法真正想要看到真正真實的那一塊障礙。小朋友比較單純,純粹就是你必須要讓他知道那個攝影機在的時候他的溫度是什麼?他如果覺得你無聊,他的東西就會跑出來,這都是用時間所換來的。我覺得拍小朋友跟拍動物是一樣的,你沒有辦法要求動物替你做什麼,你只能去等待動物做什麼;拍小朋友也是。
當然我們在拍片或工作時,都有種功利的想法,希望以最小的時間花費得到最大功效的東西,但那個在面對拍小朋友或是動物的話是不能成立的,所以在拍小朋友或動物的時候你們就是主演,我能夠做的就是等你們發生一點事情給我。

紀錄片腳本

提問同學:所以說劇情是不可能預測的,所以你不可能知道什麼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在這當中,導演你都沒有想要的一些劇情發生或是引誘他們嗎?

沈:事實證明,我原本想要做的劇情都沒有發生。老實說,有時候當然會希望一些戲劇性或衝突,你會希望有誰被怎麼了,譬如說考試考很爛、有人失戀、他們一路打到全國冠軍…,但很多時候都只是一種幻想。劇情可以怎麼走,但事實證明就是,完全沒有辦法照我的想像,因為你永遠沒有辦法去希望他們照你的方法走,然後你每次去誘導一些什麼東西時,事後就會覺得自己還滿蠢的,因為你也看的出來他很不自在,當然我很多時候都會忍不住,所以我們至始至終都是很快就放棄任何誘導性的東西,退的很後面,後來才發現拍的時候好像有一點忐忑,我不知道最後故事會變的怎樣。所以變的每天回去你就必須要去猜想今天的東西他可不可以變成故事的哪一部分,然後我今天又發生一些事,說不定他明天他會怎麼樣,那我們明天去賭賭看吧!賭到一半又覺得,好吧看起來不一樣。所以每天都在突破,老實講一直到拍攝期結束我都不知道到底這部片會長什麼樣子,就只有很多很多寫著我覺得可能可以怎麼樣的情況發生,一大堆問號、一大堆箭頭、寫的亂七八糟的字,但當你開始剪接的時候就會發現,哇!其實有一些你一直在擔心的,這一年一直在擔心的事情開始出現魅力了,有一些很細微的東西漸漸的產生關聯了,譬如說剛才看到那種算數學的畫面,每個小朋友在小時候都發生過的事,有個漂亮姐姐教你數學,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跟姐姐玩?還是算數學不專心?還是真的數學不好?不知道?還是你只是喜歡那個氛圍?對,其實都會一一浮現但是那麼細膩的東西有時候在現場會看不到,因為你在現場很功利的一直在想等一下會發生什麼事?我會拍到嗎?我可以拍到嗎?等一下別人會不會發生什麼事……?現場有12個球員你要照顧,那你現在一直在專心拍的時候會有點分心,會想看看別人在幹麻,會不會有什麼戲劇性的東西值得你捕捉,所以感覺是到了剪接之後才意外的慢慢發現,寫實生活中的戲劇其實才是最迷人的。所以在剪接的時候又好像重新認識一個一個角色,那是他們生活的點滴,然後才開始整個剪,照著這種感受來排列,我們剪接室裡面有好多那種便利貼,就是一場戲一場戲就寫下來,就在那邊排列組合,重點是你在最後在檢視這些素材時候才會慢慢出現。所以你怎麼會有辦法控制,如果有辦法控制我相信它就不會那麼可貴了,也幸好因為有一些可貴的東西並不是我們可控制出來的,所以才會體會到最美好的戲劇真的是發生在真實生活的時候。

提問同學:所以記錄片會有劇本嗎?

沈:其實有劇本,但是那個劇本是在事情發生之後,譬如發生的事有三百件、五百件,我們拍攝素材總共有三百多個鐘頭的素材,那當三百個鐘頭的素材你如何挑出一些東西組合成一個86分鐘呢?其實就一直是一個劇本的過程,就等於說我們挑出的素材作組合,所以劇本是發生在我們的素材看過之後才開始寫劇本,而不是在拍之前在想劇本這樣的模式。但其實我自己在剪《野球孩子》時是以一部劇情片的概念在剪,就是一樣是希望觀眾跟著角色發生的劇情、角色發生的挫折、衝突及如何解決這方向來走,還是想要保留一個懸念給觀眾看到最後才知道,類似這樣一個有點劇情片的腳本寫法,只是素材是我已經知道有什麼,然後我來試著排列出像劇情片的東西。

結尾

最後我也希望《野球孩子》有朝一日能夠在電影院一直放、一直放,因為我覺得不是要自己賣什麼,但這的確是一部特別的紀錄片,我自覺是一個關心台灣這塊土地所拍出來影片的人,所以看了很多大家的作品,但是這一部片真的不同於他們,特別希望大家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看,讓你更了解不同的紀錄片詮釋方式。

文字整理 邱柏翰/魏瑋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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